柳夷光便解釋道:「胡麻是可以吃的,南郡時興用胡麻油做菜,味美且香。我用另一種方法制了胡麻醬,用來拌熱乾麵,味道很不錯。」
弘真聽了,舔舔嘴唇,道:「原來香油真的可以吃,難怪每回師父燃香油燈,都那麼香呢!」
她擰了一把弘真的小圓臉,「果然是只小饞貓。」
胡麻醬地做法並不難,可第一次做,恐怕掌握不了火候。柳夷光想了想,還是讓戒嗔他們來做熱乾麵。
熱乾麵是鹼面。和面的時候要加入食用鹼。
戒嗔看她將一瓶白色粉末倒入麵粉之中,小聲問到:「柳施主,這個調料可又是你的秘方?」
「倒也不算什麼秘方,只是不太容易尋。 總裁寵妻無藥可救 主要的作用就是去除麵糰中的酸味。」
提到這個,她又有點心塞。物資不豐,尋摸點什麼都不容易。
除了添加食用鹼的分量比平常麵條要多一些,麵糰偏硬,其他做法便同其他麵條一樣,反覆揉捏,用擀麵杖攤成薄餅后切成條。
「用熱水稍微煮一煮,然後撈起來。」
柳夷光還在磨胡麻的時候,他們便將面給切好了。
於是有伙僧接手了磨胡麻,她則過去幫忙撈麵條。
麵條過了沸水,撈起來再過涼水。
過了涼水的麵條,平攤放入大笸籮中,淋上香油,防止粘連。
戒嗔也是想著要給師兄弟們加餐,動員了所有伙僧一起幫忙不算,還請了不少僧人來援助。
因此廚房此時比白日里還要熱鬧。
知道做法之後,很快就找了合作的方式,效率極高。
笸籮里放不下,柳夷光便教他們把麵條用竹竿掛起來。
弘真就在如幕簾一般的麵條間穿來穿去,玩得開心。 他們把事情都接了過去,她便趁這個時候,用柳條簡單地編織了一個漏勺。她對自己的手藝還是頗有信心的,不用漏勺也能保證麵條不過煮得太過。可偏偏就固執地認為下熱乾麵就得用漏勺,不然味道再好也不地道。
編織好漏勺,她便開始調醬。
現磨的胡麻醬加香油調和,上乘的金黃色,溫潤細膩,香氣撲鼻。
戒嚴湊過來,深深地吸了一口氣:「南無阿彌陀佛,這香的嘞!」
柳夷光有點感嘆,這方外之地沾染了人間煙火氣,倒像極了世外桃源。
「裹在麵條上更香!」
只是,他們怎麼還沒把她要的東西送過來?她勾著脖子往外看,正好看到侍人搬著罈子進來。她拍掌道:「如此,便完美了。」
兩個土陶罈子,一壇酸豇豆角,一壇陳釀醬油。
「今年腌制的酸辣蘿蔔絲都吃完了。還好有這壇酸豇豆。」她拍著酸豇豆罈子的大肚子,爽朗笑道:「酸辣蘿蔔丁雖被稱為熱乾麵的靈魂,不過嘛,我還是更喜歡酸豇豆。」她從罈子里抓出一把酸豇豆,黃澄澄的豇豆聞著確有一股子酸味,聞著這個味,舌根處都生出了津液。
放入井水洗凈,她抽出一根,掐了一段給弘真。「拿去吃著玩。」
小孩子都喜歡甜的酸的,生的酸豇豆最是清脆酸爽。她小時候常常偷爺爺腌制的酸豆角吃。
剩下的,便都切成丁,翻炒之後備用。
看到這裡,戒嚴有些灰心了。果真,柳施主說的簡單,不會是真的簡單!
「再準備一鍋熱水就行了。」
灶上的水沸騰之後,她把面放入柳編漏勺里,先是泡在水中靜止片刻,然後又上上下下翻騰了幾下,倒入碗里,加入鹽巴、胡麻醬、酸豆角、醬油,用筷子攪拌,讓麻醬均勻的裹在麵條上。一碗油光水滑又香噴噴的熱乾麵便完成了!
弘真眼巴巴地看著,他的眼睛里寫著三個字:「好想吃!!!」
柳夷光把碗遞給他,「你先嘗嘗。不用留給慧仁大師了,我會讓人送過去的。」
見他抱著碗笑得開心,她亦覺得歡喜,愛憐地掐了一把他的臉。
戒嚴看了她的做法,看樣子還真的不難,而且這樣做起來很快。按這種做法,只要提起準備好麵條和調料,做起來很方便嘛。
她每做完一份,便讓人送走,給三位大師的送走之後,她又做了幾份,準備自己帶走。
「戒嚴師父,那這裡便交給你了。」
熱乾麵拌好之後不能久放,不然胡麻醬凝固之後,口感會幹。
「善哉善哉,這是貧僧該做的。」他現在正躍躍欲試,把她說的要點又複述了一遍,柳夷光確認無誤之後,便拎著食盒走了。
弘真已經將一碗熱乾麵都吃光了,邊走邊打飽嗝。柳夷光怕他積食,耳提面命他睡覺前多做運動。
此時,祁曜、祁岩以及奚之先生從各自的房中出來,在她門口聚攏。
芝蘭小居的院子里有石桌石凳,她把食盒放到桌上,招呼他們過來坐。
祁岩不滿道:「天這麼冷,該去屋裡吃。」
「這面的味道重,在屋裡吃味道不容易散,晚上睡覺不舒服。」她打量著他,「你不是穿著大麾么,凍不著你。」
祁曜正要將大麾解開披到她身上,常星立馬從身後的人手裡拿過大麾,笑道:「柳郎君,快披上。」
柳夷光也沒推脫,快速地將熱乾麵端出來擺放好,才過去將大麾披上。
「大家趁熱吃吧。」
香是真的香,奚之先生卻不敢輕易動筷子。實在是,陰影甚深。
祁岩見只有一碗面,有些遺憾,可一坐下來就聞到了香味,食指大動,將那點不滿足也拋開了。全部注意力都在面前這碗飄著異香的麵食上。
嘗了一口,便發出一聲心滿意足的長嘆。
柳夷光坐下的時候,順手將祁曜面前的那一碗端起來又拌了拌,又放回他的面前,這才端起自己面前的碗,同樣拌了拌,麵條又恢復了油光水滑的光澤。
見奚之先生還沒有動筷子,催促道:「舅舅,趕緊吃呀。」卻並沒有幫他也拌上一拌。
祁曜吃面的時候,心情格外愉悅。
到底還是扛不住這種香味。奚之先生挑起一根,嘗了嘗。遍行天下,他還是第一次吃到這種麵條。麵條爽滑有筋道,醬汁香濃鮮美,還有隱藏在麵條之間里酸辣清脆的豆角,不經意之間吃到,口感驚艷。清爽的口感解了醬汁的膩,這樣的搭配,簡直是神來之筆!
柳夷光可不像他們這般吃相斯文,她叉起一大團,一口咬下去,包得滿口,麻醬在唇邊沾了一圈。
太懷念了!
果然是從小養成了的口味,便是吃遍了天下美食,還是最懷念慣吃的那一口。
便是知道自己吃得髒兮兮的,她也不拿汗巾來擦,埋著頭一點一點將醬汁舔乾淨,樂此不疲。
這種行為畢竟不甚美觀,所以她也只是悄悄的做。祁曜倒是發現了她小動作,不用說,又是她的某個惡趣味。
怪可愛的。祁曜想。
熱乾麵的味兒確如她所說的大。被風那麼一吹,彷彿整個寺廟裡都飄著香。
在芝蘭小居院門口徘徊的人漸漸多了。在外守衛的石林忍不住開口問到:「何事在此停留?」
來人相互看著,目光閃爍。
一會兒一個膽子大些的侍人開口道:「小哥兒,你家主子在吃什麼呢?怪香的。」
石林懵了片刻,「啥?」
另一個人補充道:「我們就是想知道,裡面的人在吃什麼。」
石林納悶兒:「這大半夜的,你們不睡覺關心別人吃什麼,你們也真夠閑的。」
不說便罷了,聽到他的話,來人都開始抱怨。
「你也知道這麼晚了,要不是這香味兒飄到我們院子,我家娘子也不會讓我來問。」
「就是,大晚上吃東西也不把味兒藏好了,勾得我們夫人娘子都睡不著。」
「本來這些天夫人娘子都吃得清淡,這會兒被香味一勾,那還睡得著喲。」
她一言他一語的,聽得石林頭皮一陣發麻。
說得也是,這幾日在寺中吃得淡,他也有點受不住這香味的勾引。還好阿柳姑娘說了,今晚這熱乾麵人人有份,只等著待會兒吃面了。
想到這裡,石林便冷著一張臉,語氣兇狠道:「什麼跟什麼,沒事兒趕緊走!不許在此徘徊!」 外頭的人說話聲音不大,動靜也不算小。常星悄然出去,探聽了情況,回到院子里,便是一副欲言又止,欲蓋彌彰的神情。
看到他這幅神情,祁曜仍能保持淡定,柳夷光很是賠付他的定性。
當然,也有沒什麼耐心又好奇心重的。
祁岩面色不虞:「有什麼事兒你直說行不行?」
常星見有人搭理他了,也不管對方的態度是否良好,立馬開始分享剛探聽到的趣事:「外頭來了許多寺中留宿的香客,都是來打聽貴人們吃食的。奴婢還是偷回見著這等事兒,覺得新鮮罷了。」
「哈?」柳夷光表情一滯,爾後樂不可支。「抱歉抱歉,都是我的錯。」
然而,表情根本就不像覺得抱歉,而是極其得意。
祁曜忽略掉她的促狹,認真地回應:「戒嚴師父會有安排,你不必自責。」
奚之先生聞言冷笑不已,假古板。
柳夷光聽了,樂得更厲害。
「此事已了,明日便啟程回帝都。」祁曜拿出自己的帕子遞給她,還指了指她的嘴角。
柳夷光很自然地接過他的帕子,囫圇擦了一圈兒。才回答:「嗯,那咱們都早點休息。」
「這幾天的功課可做好了?明日我會檢查。」
祁曜這話不僅是對她說的,也是對祁岩說的。
他的目光在祁岩身上停頓了片刻,祁岩身體僵住:「元朗……哥,我這幾天可都在為你辦差呢……」
「嗯?」那又如何呢?
祁岩閉了閉眼,咬牙道:「做了,做了,明日你檢查就是!」
柳夷光:……
她早把今兒的功課給忘得乾乾淨淨,她看著祁岩咬牙的樣子,自己也磨了磨牙。
寵婚夜襲:神祕總裁有點壞 「我當然也……做好了!」
小孩子的打打鬧鬧,奚之先生並不感興趣。只是,祁家小子找這種名頭來接近他家小丫頭,他就不樂意了。
「乖乖,你想學什麼,舅舅來教你。」
柳夷光露出一個標準的假笑,她看上去像個好學的么?
「可是我很喜歡元朗哥哥的教學方式……」
她看出來了,舅舅已經按耐不住,要掏打鴛鴦的棒子了。
元朗……哥哥?祁岩驚住了,他嚴重低估了她的臉皮的厚度。
奚之先生捂著胸口,痛心疾首。
「呵,豎子也敢為人師!」
柳夷光皺眉,正要反駁,祁曜已經先開口了。
「不敢為師自居,給他們二人啟蒙,足矣。」
柳夷光:……
祁岩:……
???我們不要面子的???
奚之先生聽罷,也擺不出冷臉了,又好氣又好笑,最後乾脆拂袖而去。
柳夷光和祁岩相視一眼,在彼此的眼裡看到了嫌棄。
柳夷光:我便是再不濟,也比這個紈絝強多了罷?
祁岩:我便是再不濟,也比這個村婦強多了罷?
祁曜:相信我,你們倆真·半斤對八兩。
本來應該很圓滿的一天,卻有個不太愉快的收尾。可惜了。
柳夷光回到房中,拿出今日份的功課,往外看了一眼星辰。
已經是昨日的功課了。
罷了,權當剛才吃的不是宵夜而是「過早」了。
她白日里也睡了許久,這會兒也不困,做完了昨日份的功課,順便也將今日份的一併完成。
天蒙蒙亮,侍人敲門進來,見她已經把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好了。
心道,真不知柳郎君是哪家的郎君,一點兒世家子弟的矜貴也無。可比那些世家子弟還招人喜歡。
「東西有點兒多,我自己搬到車上罷。」
侍人哭喪著一張臉,道:「柳郎君,您可給奴婢們留點活兒罷。」
柳夷光訕訕然,摸摸鼻子:「那行……麻煩你們了。」
一晚沒睡,在外頭吹了一陣風,腦子清醒著,眼睛下濃重的黑影還是無情地出賣了她趕功課的窘狀。
遇上祁岩出來醒神,看著同款的黑眼圈兒,她心裡平衡了。
可,祁曜怎麼也頂著倆黑眼圈兒?
玉出藍田 咱也不敢說,咱也不敢問吶!
瞥見柳夷光,常星立馬親媽附身,痛心道:「殿下這幾天為了查案,本就休息少,奚之先生還留您徹夜清談。瞧您這眼底泛著青,得讓胡太醫給您調養調養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