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日里事多,她轉頭便把這茬忘了,如今阿宛提起來,她才有所警覺。
以她對祁聿銘的了解,是絕不會做出貪墨受賄這種事情的,想來是有人栽贓嫁禍。
可若只是栽贓嫁禍,憑祁聿銘的手段,和他與鍾堯的交情,早就該審清了,斷然不會鬧到京城中天子面前。鬧得這麼大,難道鍾堯也出事了?
阿宛替方紫嵐包紮好傷口,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,「在想什麼?」
「沒什麼。」她神情肅穆道:「阿宛,你悄悄去把曹副將叫過來,不要引起府上其他人注意。」
見她如此鄭重其事,阿宛也不敢怠慢,當即尋了個由頭喊了曹副將過來。
曹副將一進內室就見方紫嵐冷著一張臉,心中不解,就聽她問道:「老李最近可有和你通過書信?」
「沒有。」曹副將搖了搖頭,「最後一次通信是遷府的時候,老李送了賀信進京,之後就再沒來過信了。」
方紫嵐默不做聲,曹副將心中一咯噔,「老大,莫不是北境出事了?」
聽曹副將這麼說,阿宛也是一驚,「方才,陛下留你是為了說此事?」
「不是。」方紫嵐聲音沉了幾分,「我今日在宮中聽人說北境近日出了一樁貪腐大案,涉案者是祁聿銘……」
她話才說一半,就聽曹副將急道:「祁大人斷不會做此事!」
「我又怎會不知?」方紫嵐嘆了一口氣,「祁聿銘是我一手提拔的,此事多半怕是沖著我來的。」
阿宛疑惑介面道:「可就算此事是沖著你來的,貪腐一案必要有財物往來的證據才行,北境之中你有什麼資本夠他們說的……」
然而她話未說完就猛地止住了,不由地呢喃了一句,「難道是霍三娘的生意?」
她的聲音很輕,然而還是清晰地落入方紫嵐的耳中,她下意識地追問道:「你說什麼?」
阿宛變了臉色,急切道:「年前的時候方立輝不是遣人來了嗎?說北境生意出了點問題。當時來人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,但我想方家做生意這麼多年,總是有信譽的,也沒有多問,現在想來……」
她不敢再說下去。方紫嵐聽著她的話,唇角抿成一條直線,神色愈發冰冷。
她在北境的生意,原是霍三娘手上的,後來為了幫方立人離開方家,才盡數給了方立輝。
這樣一說,都解釋得通了。有心之人利用她手上的生意大做文章,她不在北境便把與她有關之人一一拉下水,讓她無法獨善其身,最後也只能被拖入深潭。
只是方立輝在這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呢?是幫著幕後主使背地捅她刀子的陰險兇徒,還是無辜受累與她同舟共濟的一船之伙?
方紫嵐這樣想著便再也坐不住,起身道:「老曹,備馬,去方家。」
「老大,這大過年的,我們冒冒失失地……」老曹剛想說些什麼,就在方紫嵐陰沉的神色中噤了聲,正要去備馬卻被阿宛叫住了,「且慢。」 世界上的事,就是這樣,人們總是習慣用金錢來衡量一件事。
如果今天這事,不是宋顯拿一個億的聘禮娶喬天羽,而是喬天羽拿一個億的嫁妝,嫁給宋顯,估計張曉婷就不會這麼囂張!
張曉婷最初同意喬天羽和宋顯在一起,也是因為喬天羽出身好,出手大方,所以才不在乎她的年齡小。
她卻沒有想過,自己兒子能給人家喬天羽什麼。
因此當她聽說,宋顯用一個億做聘禮的時候,根本沒有細想,就立刻翻臉了,覺得宋顯虧大了。
現在想江南曦說的話,還真是這個理。
只是,當時不知道喬天羽被綁架過,就算是沒有被強了,可是落到綁匪手裡,還能好得了?
她就算是看在喬天羽家世富足的份上,心裡也是膈應得很,畢竟宋顯現在已經今非昔比,不能娶一個用污點的女人,來毀了他的名聲!
可是如果兩個人真的分了手,夜北梟會不會真的翻臉撤資啊?
張曉婷沉默無語,可是心裡卻翻了鍋,一時沒有了主意。
江南曦看她似乎有些被自己說動了,就繼續說道:「阿姨,你可以好好想想。我們小羽選擇了宋顯,也只是因為和他在一起比較簡單,快樂。如果因為十年前的事,弄得大家都不高興了,她也不是非宋顯不可!
畢竟,他們在一起的事,小羽的父母是不同意的。喬叔提出一個億的聘禮,也算是對宋顯的考驗。現在,宋顯能不能通過這個考驗,還是個未知數呢!
另外,今天是我來,而不是喬叔來,是因為小羽並沒有把昨天的事,告訴喬叔,否則……」
江南曦笑了一下,沒有說下去。她想,張曉婷應該能想到後果。
她這話,無疑又給張曉婷是加了一層壓力,讓她的臉有些發白了。
「一個億,可以不提,可是喬天羽畢竟……」張曉婷沒有了底氣,語氣也弱了下去。
江南曦義正詞嚴地打斷她的話:「沒有畢竟!小羽當年只是個十歲的孩子,只是被綁架勒索了,沒有發生那些齷齪事!如果阿姨一直這樣想她,那不如就讓他們一拍兩散好了,我們小羽也不受那個氣!」
她說完,扭頭看向喬天羽,心疼地說:「小羽,事已至此,也沒必要瞞著宋顯了。我現在就打電話,讓他過來。如果他介意當年的事,如此沒有擔當,那他也不值得你去愛!」
她覺得,這件事必須讓宋顯知道,而現在是讓他知道的最佳時機!
「姐姐……」喬天羽嘴唇顫抖,眼眸哀婉。
她不是怕宋顯知道這件事,而是沒有做好心理準備,讓他知道這件事。
她現在不想面對這一切!
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,喬天羽嬌弱得像是一個破碎的布娃娃,聲音都是破碎的:「姐姐,我不完美了,就這樣算了吧,我們回家吧!」
她再也不是宋哥哥心裡完美的女生了,她是一個殺人犯!
她的完美,被張曉婷惡毒的話衝擊得支離破碎!
江南曦無比心疼喬天羽,明白她雖然沒有再次陷入自閉,可終究是心靈遭受了巨大的創傷,讓她對未來,又失去了勇氣和自信。
她起身把她擁進懷裡,心疼地說:「好,我們回家!」
她又對張曉婷道:「阿姨,既然你不說,我也會查出是誰給了你這些所謂的證據!你們讓小羽受到的傷害,無法估量,所以我不會放過那個人!」 嘉慶四年九月十五日,乾隆的安葬大禮正式在裕陵舉行。嘉慶親自率了文武百官,前往裕陵行最後的入陵大禮。嘉慶自入陵后,便即舉哀,親自扶了乾隆梓宮,進入地宮,目送乾隆靈柩安放於寶床之上。隨即於地宮之外,行奠酒禮。入得隆恩殿後,慶桂和董誥作為大學士,一同書寫了乾隆神主牌位,安放在寶座之上,嘉慶也率領百官再次拜過乾隆神主,乾隆大禮之事,這才成功完成。
隨即,嘉慶與其他百官先行返京,阮元作為兼署的禮部侍郎,對於大禮后裕陵相關事宜,也需要進一步妥善安排。那彥成晉陞了工部尚書,這時也留下監督裕陵工程,觀察是否有疏漏之處。如此二人又在裕陵停留了數日,這一日那彥成卻突然接到詔書,嘉慶要求他立刻返京,不得有誤。
所以這日二人巡視過了裕陵,交待過陵寢官員其餘事務之後,阮元便即向那彥成道別。但想起詔令緊急,也不禁問那彥成道:「東甫兄,京城那裡究竟出了什麼急事,竟要如此詔你迅速返京呢?」
「伯元或許還不知道,這半年間,前線各部,一直收效甚微,是以皇上那裡,不禁有些惱怒,又得知四川戰場那邊,勒保大人與明亮大人素來不和,經常誤了進軍時日。是以皇上震怒之下,吧勒保大人和明亮大人都免了職,押解回京等待審問貽誤戰機一事。這樣前線那邊,就又需要京中派人前往督戰了。皇上任命了我大爺去做成都將軍,我已是一品之身,是以督師之事,我也做得,正巧,我先前便有意前往前線建立功勛,這一次也算皇上圓了我的心愿吧。」
阮元聽來,也不覺有些疑惑,問道:「東甫兄,小弟之前還聽聞,今年前線多有斬獲,多有賊人中要緊人物被朝廷擒斬。怎麼半年下來,反而又陷入膠著了呢?」
「說到底,還是朝廷這些兵士,長年不習戰陣,大多不願吃苦耐勞,所以一直給敵人留下了空隙。」那彥成道:「看前線將軍的奏報,很多將領最不願意的,便是接收京中派去的各部,與他們一併作戰。京中各部,大多習慣了安逸日子,既不願臨陣殺敵,又不願深入險境。這恰恰給了敵人機會,他們原本就擅長流竄作戰,眼下流竄的更頻繁了,今日在湖北,明日就到漢中了,而且總是往漢南那深山老林里去,讓朝廷官軍疲於奔命。這些京中各部也是在前線時間長了,都習慣了,反正追殺不得,也不至於被罷官免職,那還往山林里風餐露宿做什麼?久而久之,這前線合圍之策,也就處處都是破綻了。」
看看裕陵那巍峨的寶頂,那彥成似乎也頗為懷念過去的乾隆時代,道:「先前高宗皇帝主持戰事的時候,前線將士念著都是高宗皇帝拔擢,一時也各有畏懼之心,不敢造次。可皇上這一親政,許多前線將軍的私怨,也就漸漸顯現出來了。就比如明亮將軍,他本是大金川那一戰成名的宿將,可當時與他一道領兵的,是勒保的阿瑪溫福溫中堂。他比勒保大了一輩,眼下卻要平級論處,甚至許多合兵共進之事,要聽勒保差遣。這樣時間長了,他自然心中不平,辦起事來,也就消極了許多,最後耽誤的,還不是朝廷的大計啊。」
「東甫,這樣說來,皇上差你去督軍,我看一樣有風險啊。你為官十年,一直在朝廷里掌文翰之事,如此去了前線,其他將軍只怕,也未必信服於你啊?」阮元聽著,也不禁有些擔憂。
「我的事無妨的。」那彥成笑道:「眼下我大爺是成都將軍,阿哈是西安將軍,松筠大人做著陝甘總督,他們都是信得過的人啊?雖說大爺和阿哈論帶兵打仗,是略欠了些,但有了我出馬,我求他們把兵借給我就行了啊?到時候我也不願與他們爭功,只把功勞與他們平分了便是。他們也不用出力,只要給我可用之人,就能坐享其成,想來他們沒理由不同意我啊?」
想想恆瑞之事,也不禁苦笑道:「我阿哈的事,之前也與你說過,他從來與和珅有舊,這一點我想皇上也知道,所以皇上派我過去,也算是給阿哈留下最後一點面子了。阿哈現在,應該也在西安惶恐度日吧。我此番西去,就是準備在西安集結兵力,一舉南下漢南老林,尋找賊人主力決戰。論正面對壘,這些賊寇絕非我的對手,到時候阿哈欠朝廷的,我也就為他還清了。」
「東甫,無論如何,你到了前線,凡事定要三思而後行才是。這次戰亂已經持續了四年,敵人陣中或許也有些擅使陰謀詭計的狡詐之輩,也未可知。總之你也聽我一句話,前線作戰,不要為小利所誘,貿然分兵。一定要保持和其他各部的聯絡,尤其是南下林地作戰,更要小心孤軍深入。凡安營紮寨,最好選近水之處,老林之內,尤其要防範敵人火攻。還有……」阮元這樣聽著,也總是對那彥成不太放心。
「好啦,伯元。兵法你看過,難道我沒看過?不打無準備之仗,這個我清楚的。」那彥成笑道:「其實川楚這一戰,能早些解決最好。若是繼續拖延不決,只怕朝廷到了明年後年,要面對兩線作戰之憂。眼下江浙尚能供著前線糧餉,可若是真的兩邊都有戰事,那就……」
聽著那彥成之意,似乎江浙一帶,也有變成戰場的危險,阮元畢竟生在揚州,又在浙江為官三年,也不禁陷入了沉思,想著那彥成所言,竟是何事。忽然,一件往事浮現在阮元腦海之中,阮元隨口問道:「東甫兄所言,竟是海寇不成?」
「是啊,不過伯元是怎麼……」那彥成聽了阮元之言,也愣了半晌,方才想起阮元也曾做過浙江學政,也笑道:「哈哈,原來是我忘了,或許伯元在浙江的時候,就已經有所耳聞了。不錯,正是海寇肆虐之事。這一年來,海警頻傳,閩浙粵三省海警次數,與去年相比,都要多了一倍不止。若是伯元在浙江便已經聽聞海寇之名,那到了今年,只會更加嚴重了。皇上這些日子,也開始詔令兩廣吉總制打造大船,以備海寇了,只是浙江目前壓力,卻是最大,一邊海寇時常侵擾,一邊府庫錢糧,還要撥出一部分支援湖廣前線……那海寇自也聰明,聽說今年也不再福建多加逗留,專往浙江溫台二府大肆劫掠,如此前後失據的局勢。只怕到了明年,浙江會更難辦啊。」
「東甫兄,這些年閩粵各省招安海寇之事,我也聽聞了不少,可為什麼這海寇不禁沒有減少,卻是比三年前還要多了數倍呢?」阮元問道。
「我聽聞是因安南國中戰亂之故。」那彥成道:「乾隆五十五年,安南阮光平入京朝覲高宗皇帝,受了安南國王的冊封。這件事你該有印象吧?」阮元點了點頭,其實前來北京的安南使者並非阮光平,這一點那彥成竟也不知。
「只是那之後不過三年,阮光平便即去世了。」那彥成道:「安南國中,本有南北二國,這阮光平是南面廣南國西山邑人,後來舉兵造反,滅了原本的南北二國,使安南一統。可原本的廣南國主名叫阮福映,尚在人世,是以俗稱阮福映為舊阮,阮光平為新阮。這新阮一系,原本佔盡優勢,誰知阮光平一死,新阮新主昏弱,朝政迅速腐敗,舊阮又捲土重來。而且,舊阮似乎與西洋人也多有往來,從西洋購置了許多槍炮軍械,這一年大舉反攻新阮,已漸漸佔了上風。可新阮也不甘失利,於是近一年來,新阮開始與海寇聯手,準備海陸並進回擊舊阮。既然要與海寇聯手,那自然也要與海寇分利了。結果海寇不禁補充了大量人手,還一邊與舊阮那裡走私,得了軍械之利,現下更為囂張了。皇上也曾一度下詔,要眼下的新阮國王約束臣民,不得參與海寇之事,可新阮自顧不暇,又哪裡管得了那些?最後受苦受罪的,反而成了我們沿海的百姓了。」
其實那彥成說的也不全,早在乾隆末年,舊阮的國王阮福映便已借流亡暹羅之機,與法國獲得了聯繫,乾隆五十二年,在法國傳教士百多祿的幫助下,阮福映與當時的法國國王路易十六結盟,約定法國提供武器、練兵方面的幫助,讓阮福映北上復國。雖然幾年之後,法國大革命爆發,路易十六身首異處,阮福映失去了法國國家層面的援助,但不少忠於法國王室的海軍軍官,卻願意同阮福映一道繼續對抗新阮,並帶來了不少槍炮軍艦,讓阮福映得以大量仿製。一時阮福映所部,竟然脫胎換骨,在戰鬥力上完全壓過了新阮。又兼阮光平此時去世,其子阮光纘年幼無能,新阮更不是舊阮對手。 吃過飯,眾人坐在沙發邊。
吳菲菲一直在悄悄觀察林漠和許半夏,想看這兩人有沒有什麼反應。
突然,她手機來了一條信息。
打開一看,是彼得給她發的。
吳菲菲頓時一臉鄙夷。
之前她還把彼得當成白馬王子,但是,今天早上看到方悟德那一柜子的奢侈品之後,她立馬就把彼得忘了。
吳菲菲撇了撇嘴,連信息都懶得給他回。
過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的時間,許半夏不知不覺就靠在林漠身上睡著了。
至於林漠,眼神看上去也有些恍惚,好像是要睡著了似的。
吳菲菲心中疑惑,她立馬給方悟德發了信息。
方悟德接到信息,第一時間跑去找那個大師。
大師一聽,頓時笑了:「這就對了!」
「我的七尾蠱裡面,有能讓人昏迷的夢蠱。發作的時候,就是很容易沉睡!」
「好了,你們可以開始行動了!」
方悟德大喜過望,連忙揮手:「老三,做事!」
晚上九點,許建功方慧正在屋裡看電視,一群人突然翻牆進了院子。
不等他們反應過來,這批人已經衝進了客廳。
許建功面色一變:「你們幹什麼?」
「這裡是盛世公館,保安很多,你們……」
話沒說完,其中一人便直接上來,一巴掌甩在他臉上,許建功頓時閉嘴。
帶頭的人正是方老三,他一揮手:「捆起來!」
幾個人衝上來,把許建功方慧全部捆住了。
吳菲菲聽到聲音,從樓上跑出來,笑道:「哎喲,三哥,你們可算來了。」
「快快快,林漠和許半夏在樓上房間里呢,都睡著了。」
「趕緊把他們抓走!」
許建功方慧聞言,頓時都愣住了。
方慧急道:「菲菲,你……你幹什麼?」
吳菲菲冷笑:「你說我幹什麼?」
「二姨,你真以為我跑你家,是給你們做飯的?」
「實話告訴你,我是來給你們下毒的!」
「呵,這世上,怎麼有你這麼蠢的人呢?」
方慧懵了:「菲菲,你說什麼傻話呢?」
「我是你二姨啊,那是表姐啊,你……你要幹什麼啊?」
吳菲菲滿臉惱怒:「閉嘴!」